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廖婉玗的腿上敷好药,又去孔大夫指定的药铺抓了一方七副药,并且找了一个有电话的地方,花两毛钱给船厂办公室去个电话,将自己滚楼梯的事情说了。
好在她的工作并不算繁多,真有翻译的活计也可以叫人送到家里来,那边倒也很好说话。
她还记得自己摔昏过去时,最后看到的是陈秉译小跑着离开的背影,她那时候倒也没想着要他搭救,可现在一想到这个人,居然害她摔下楼梯之后就直接走了,还是很生气的。要不是邻居发现她,将她唤醒又送到医馆来,弟弟一个人只怕要慌了。
其实,这么多年来,她虽然是真的心疼弟弟,但,对于廖熹跚的不便,从未有过切实体会,这次伤了腿,姐弟两个成了一对跛脚,她才发现,弟弟是多么的不容易。
他已经这样行走八年了,并且往后的一辈子都会这样行走,可她才贴着药在家里拐了两天,就觉得自己难受疯了。
她的伤在膝盖,右腿的小腿在滚落楼梯时被栏杆卡主过,等到她叽里咕噜滚到一楼时,小腿以一个正常人绝对不可能扭出的方向歪在一侧,万幸的是,没有伤到骨头,孔大夫又医术高超,她现在除了扭到筋骨引发的肿胀,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。
她同工厂请假的第二天,甄顾让阿细提了几瓶洋罐头,又拿了一百块钱。钱她没收,罐头倒是留下了。
女孩子就是话多,阿细帮着收拾屋子的时间里头,絮絮叨叨讲了好多话,先是说她怎么这样不小心,又说道白秀珍逼迫甄顾娶廖婉馨的事情。
阿细从从十岁被卖进廖家,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,这十年中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安排甄顾使唤的。又因为甄顾现在看起来掌握了廖家所有赚钱的买卖,故而觉得自己比家中其他丫头们要高级些。
时间久了,先是觉得自己可以给甄顾做通房丫头,后来又觉得自己怎么也能混个姨太太,私底下对廖婉馨这个从小就粘着甄顾的大小姐,有些怨言。
原来她是绝对不敢说的,至多也就是心里面想想,可她现在觉得廖婉玗应当比他更讨厌廖家人,就默认她们再同一战线,该说的不该说的,都跟廖婉玗讲。
手里的桌子来来回回擦了两三遍了,阿细还在讲着廖婉馨的种种不要脸,一把年纪不说,还总是明里暗里的同甄顾逼婚。
廖婉玗只是听着,不作任何评论,也不打断阿细。廖婉馨对甄顾的爱慕人尽皆知,她从十来岁开始盼着嫁给甄顾,一直固执地等成了快三十的老姑娘,倒也是个痴情的执着人物。
阿细将屋子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遍,加上“讲故事”的时间,一直在廖婉玗家中待到傍晚时分,悄悄回到廖家时,正赶上白秀珍又同甄顾谈心。
白秀珍在家里也是十分注意形象的,按说她才死了丈夫没多久,不能穿艳色的衣裳,可她总觉得白色黑色看起来都太丧气了,虽然出门时守规矩地穿,但一回到家,就立时换上漂亮衣裳,就连廖四小姐,也跟她有样学样。
廖婉馨就坐在她身边,白衣白裙,头上还带着一朵白色的宫花,到还守规矩。她手里头剥着瓜子,面前的矮几上有个白色瓷碟,里头已经堆了个小山,是她给甄顾剥的。
“甄儿,我听说,你前阵子去江宁了?”白秀珍将放着瓜子仁的瓷碟往甄顾面前推了推,“你也不告诉姨母,早知道,也让馨馨去长长见识。”
甄顾象征性地拿起一颗瓜子仁,就捏在手里,也不吃,“是招商局的陆董事非要叫我去,我这大半年都不在家,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,说要介绍几个朋友给我认识。”
白秀珍点点头,“那是好事情。是你张伯伯跟我说在火车站见到你了。”
听了这话,甄顾将瓜子仁放进嘴里,嚼了两下,“是我失礼了,居然没注意到张伯伯也在。”
他不知道张厚才是不是看到廖婉玗了,多少也是免不了有些心惊的。若是现在让白秀珍知道他私下里同廖婉玗的往来,只怕是要闹一场的。
这对他,没好处。
“你一个男人,还是不懂得照顾自己,房里的丫头也不尽心,听他说你一个人提着个皮箱,穿的又不多。江宁冷吧?”
甄顾没接话,只是微微笑了一下,又拿起一颗瓜子仁。
“你张伯也觉得你年纪不小了,早就该找个知冷热的,跟我说送你和馨馨的结婚礼物早就准备好了,什么时候能送出去呢。”
廖婉馨听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,但她一双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甄顾,只等他给一个答复。
今日白秀珍将话讲的如此明白,并拉上了廖氏的另外一个股东,已经是明明白白的给他施压了。
那张厚才在鹭州也是个有头面的人物,又是廖婉馨的干爹爹,甄顾还真是没办法得罪。
难道真的跟廖婉馨结婚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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